作者：張志剛 一國兩制研究中心總裁、全國政協委員
文章刊載於《明報》2024年6月6日
近年全國政協考察，多是挑選沿海和沿邊的省份，年內到過的有新疆和福建。百聞不如一見，實地考察的確讓人眼界大開。筆者周前隨團到東北的黑龍江調研，對這個在中國近代史舉足輕重的「白山黑水」，有切身的體會。
如果單從歷史資料及其衍生出來的印象，黑龍江作為東三省最北端的省份，聯想到的就是地處邊疆、天氣嚴寒的工業重鎮，以及曾經撐起全國石油供應的大慶油田。但在目前最新的國內及國際的競爭環境中，東北三省——尤其是黑龍江——都要面對一系列的嚴峻挑戰。
黑龍江流失人口 礙全省長遠發展
根據最新公布的2023 年全國生產值排名，全國31 個省（區、市）中，黑龍江排行第25 名；而在今年第一季的增長速度，黑龍江也是排在後列，比去年同期只增長了2.2%。更令人擔憂的是人口流失：與2012年相比，黑龍江省在10年間，常住人口由3724萬減少至3099萬，足足少了625萬。至於省會哈爾濱，筆者手上並無常住人口資料，只計算戶籍人口，也由993.51萬人減至939.5萬人，少了5.4%。
人口減少與生產值是有密切關係，也互為因果。當發展機會不足，自然留不住工作人口，尤其是年輕人口。深圳在短短10年間，經濟規模超越香港，那就是得力於大幅度的人口增長。而黑龍江流失的幾百萬人口，個人並無細分如年齡、性別和教育程度的資料，但憑常理推論，流失人口應該以年輕人口為主。如果一對原籍黑龍江的青年夫妻，離鄉背井到其他省份發展，非常有可能也是帶同下一代離開。
這個人口流失情况持續，那就不是一代人，而是兩代人的遷移。年輕人口持續減少，將嚴重影響全省的長遠發展。
要打破這個惡性循環，別無他法，一定是從規劃經濟發展入手，也就是內地省市經常引用的那一句——築巢引鳳。深圳人口10年間增加521.84萬，增長達41.5%，這些外來人口就是為了追尋發展機會而來。不說深圳，就以貴州的貴陽為例，因為善於利用中央政府的支持政策，及有利的地理條件，大力發展數據中心業務，連帶相關的通訊產業，10年間貴陽人口由500萬上升至640萬，增幅28%。
個人在過去15年到訪過貴州3次，親眼目睹這個「地無三尺平」的窮省份的變化。因為有了一些高科技產業的規劃，不但有數以萬計的年輕科技人員移居貴陽，他們也帶來新的經濟和社會需求，帶動不同層次的就業機會。人口一增就產生乘數效應，生產值增加就隨之而來。
黑龍江謀發展 須放下工業基地包袱
個人在一周考察之後，覺得黑龍江的首要任務，就是盡快遏止人口流失；方法只有一個，就是提供有發展前景的工作機會。黑龍江背負着工業基地的歷史包袱，主要是被日本佔領時建立的一系列工業，以及在1950 年代，蘇聯援建的20多個重工項目，和在同期發展的大慶油田。但那些工業都屬於傳統的老工業，石油蘊藏也有其限度，開採了25 億噸之後，就代表蘊藏量減少了25億噸。大慶油田的藏量還有多少，個人無法判斷，但從過去生產數字來看，趨勢是逐年減少，所以石油開採也不能視為黑龍江的增長點。
黑龍江未來要在石油能源和重型工業突圍而出，並無勝算；要帶動高增值的新型工業，例如電子、通訊、信息、資訊科技、人工智能等，競爭前列的城市起碼有10 多個，不要跟上海、蘇州、深圳、西安、重慶等比，就與中部城市如武漢比，黑龍江也無優勢。
未來，黑龍江要謀發展，就必須放下工業基地這個歷史包袱。這不是等於不做工業，而是未來的資源，不能再主力投放在工業之上。黑龍江在目前的競爭形勢之下，最突出的條件，分別是公認的優質自然環境，以及毗鄰俄羅斯。這都是獨一無二的區域優勢。
藉「好客」佳績 打造高端旅業
在今年的元旦假期，哈爾濱可以說是搶盡風頭，成為第一位的網紅城市。哈爾濱的冰燈，享譽已久；今年的爆紅，不是單靠五光十色的冰燈，而是由政府帶頭、全民合作的待客之道——「以客為先、以客為尊、以客為友、以客為親」，是政府和市民的共同態度。有網上的評論說：哈爾濱竭盡全力滿足遊客，「把遊客寵上天」的「哄寶行為」，幾乎每天都有新內容。這股官民合力的「哄寶行動」，交出就是一張亮麗的旅遊成績單。
當然，黑龍江的冰燈，不是全年都有；但這種待客之道，就是發展旅遊業，尤其是高端消費的高檔旅遊的必要條件。黑龍江的優質自然生態環境，一年四季都有吸引力。冰雪以外，可觀之處甚多，與俄羅斯達成邊界協議的黑瞎子島，就是條件一流的原生態地區。優質的自然資源，也成就了高質的農產品，東北大米比泰國名牌絲苗白米貴超過一倍。這些上天賜予的天然資源，再加上官民合作的人性化接待，就成就出黑龍江未來的風景。
黑龍江應該乘着今次全國讚譽的「好客」佳績，精心打造高端旅遊產業。據行內人士分析，黑龍江的滑雪資源比日韓更佳， 2025 年亞洲冬季運動會將於黑龍江的哈爾濱舉行。這是讓黑龍江再一次展示「濱」至如歸的大好機會，也是發展高端旅遊業的里程碑。
（文章僅代表個人立場）
